求是

自从这学期养成了早起去图书馆占座的陋习,便很少来求是了。

今天早上做了两个很诡异的梦,一个是梦见自己把专业改成了哲学,然后十分惶恐学分没有修满怎么才能毕业;另一个是在一遍又一遍看着满清宫斗戏,里面的格格太监踩着高跷像是走进了魔方大厦。再醒来时已经快9点了,图书馆的座位已经不好找,公教又挂着博士生入学考试的横幅,本来想心一横去明德,又发现那里要查一卡通男友是进不去的。骑着车围着教二草坪转了一圈,在求是楼旁停下了。

相对于期末通宵复习的那个时期,求是的确不算人多。但放弃图书馆天天来这里自习的同学,总感觉或多或少有些相似点。整体年纪好像偏大,书包里的书好像更多,面孔似乎更加沧桑,无论是外表和内心都表现出一种义无反顾的决心。上学期下定决心考计算机的时候常常来这里,那时的心态也十分沉重,像是4、50岁如此生活了三十年的人,对生活的必然性充满了厌倦,急切想要逃离,害怕大厦一瞬间崩塌。恐怕我是拿自己的心境来揣测他人了,但求是苍老和严肃的气氛应该也是其中的催化剂。

求是是典型的北京三十年前修的建筑。四四方方,棕灰色,外面长满了冬天枯黄夏天翠绿的爬山虎。大一的某次摄影比赛,有副获奖作品是在冬天从下至上的一副扶墙的干枯的爬山虎,作品的名字是类似于生命的拼搏这样的。我们总是喜欢这样,把精神加在其他生物体的身上,来歌颂自私的基因,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借景抒情,借物喻人。有时甚至是找来无生命的物体,比如我与现在的求是。求是的教室墙壁上刷的是绿漆,偌大的教室只有一个插座,带电脑就必然要带插线板,人多时,无数插线板绕在一起,密密麻麻的插座堆在讲台前,这大概是想起求是必然会出现在脑中的一个画面了。另外一个画面是,求是的讲台上永远坐着一个用电脑的同学,以至于之前不明白情况的我很多次都以为这里是有课的。讲台上的同学永远皱着眉头,托着腮帮,愁苦之状溢于言表。大学生活的压力大多体现在沉闷的自习室,怀揣着未来一定不是那么千篇一律,一眼望穿的希望,过着早起玩归,两点式埋头苦读的生活。

对于求是多少还有一点不喜欢,因为每次需要学院老师签字盖章的时候,都会畏手畏尾得走进这个地方。要么是找完所有办公室都找不到要找的人,要么是约好的时间对方永远不会准时出现,要么是各个办公室相互之间推来推去让你跑个三五次才罢休……这样的经历实在是太多了。专业课却好像只在楼里上过一次,一个韩国籍老师金大叔的社会学概论,在小教室里放了很多电影,死亡诗社、金塞性学教授、反托拉斯行动、关于非洲的战争片以及讽刺小布什的纪录片,其中有的口味很重,放到有些地方班上的女生都还把头埋下不想看。死亡诗社的那句Carpe diem我一直记得,如果要说什么大学里影响的xx句话,这句应该是在top5了。也是在那个教室第一次认识了慧敏,还记得她在我的社会学书上写下的她和我的韩文名字时的样子。求是的教室又窄又长,坐在后面很容易瞌睡走神,手机里还有一张黎子上课坐在最后困得不行昏昏欲睡的照片。

昨天大刘录制节目时说他最讨厌描写生活琐事的文学作品,所以他相当讨厌看《红楼梦》,他喜欢的是有宏大的视野,最好是一个全新架空的世界观宇宙观的作品。其实我不太赞同他的这种偏见,虽然阅读的偏好因人而异,但是生活琐事和宏伟蓝图的描写绝无高下之分。《十一种孤独》里的生活片段,读来的震惊和引起的思索也不比《三体》这样的作品要少。不过,脱离生活可能是科幻小说、科幻读者和科幻作家的一个标签了,或者说思想烙印……这应该也是科幻被边缘化的原因吧。而那些困在生活琐事的日日夜夜下,听上去乏味悲凉,是旧时的深深庭院、郊外青砖围起的寺庙、黑暗中楼房里的灯火、行驶的公交汽车、买早餐的苍蝇饭馆、还有这里不言不语的求是。我们造出一个个的小匣子,把自己装在里面,一圈又一圈地打转。

但好像那些一个个的小匣子,在有那么一刻,就是我们的全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