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现场的话剧比书本上的对话明朗了许多，说到最后这也不过是一个“我爱你，你不爱我”的故事。用最近从《程序员的数学》上学来的分组方法，爱情的分组不外乎是一下三种：
- 我爱你，你也爱我
- 我爱你，你不爱我
- 你爱我，我也爱你
- 你爱我，我不爱你
其中，1,3都是Happy ending（如果没有婆媳矛盾，身世之谜种种阻挠），然而大部分陷入爱情的迷阵里的青年，都在2,4里苦苦挣扎：有的有幸在2,4的循环里进入了1,3的接口，终止了自己的不幸；有的却在这个循环里咒骂爱情的无情，不得逃脱。
以前我总觉得，聪明的人一定会冲着2,4move on：要么从2到1，积极努力不行再换个人；要么从4到3，自己的信再铁石心肠也会有被打动的一天吧。然而《恋爱的犀牛》却不是讲着完全相反的故事，爱着明明的马路不停得重复这句告白：
一切白的东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惭形秽，一切无知的鸟兽因为不能说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
爱着成飞的明明在受伤时说：
我还要对他顺从到哪一天，我真不知道我还有什么事不能为他做！这个可恨的人！我要是不爱他了，该多好。我眼睛里带着爱情就像是脑门上带着奴隶的印记，他走到哪儿我就要跟到哪儿！你能想象吗？只要跟着他我就满足了。真是发疯，怎么样才能不再爱他呢？嗯？这样下去我会受不了的！可我要是不爱他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我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我下了多少次决心，可一看见他，完蛋了…….
他们两人固执得不肯从2,4里跳出死循环，死死抓住那句“我爱你”或“我不爱你”，其余什么都不要。大概大部分人都是自私而愚蠢的，才会造成怎么多爱情悲剧的存在：“我”是自私的，“爱”或“不爱”是愚蠢的，“你”和“我”都是悲剧的。没有一个好下场的故事，为什么又要死死把自己扣进那个循环呢。
大概“爱的伟大”可以解释这个现象。“爱”是人类最纯洁，最无私，最高尚的一种情感，在柏拉图的《会饮》里，Agathon对爱神进行了最美妙的赞美：
Therefore, Phaedrus, I say of Love that he is the fairest and best in himself, and the cause of what is fairest and best in all other things. And there comes into my mind a line of poetry in which he is said to be the god who
Gives peace on earth and calms the stormy deep,
Who stills the winds and bids the sufferer sleep.
This is he who empties men of disaffection and fills them with affection, who makes them to meet together at banquets such as these: in sacrifices, feasts, dances, he is our lord-who sends courtesy and sends away discourtesy, who gives kindness ever and never gives unkindness; the friend of the good, the wonder of the wise, the amazement of the gods; desired by those who have no part in him, and precious to those who have the better part in him; parent of delicacy, luxury, desire, fondness, softness, grace; regardful of the good, regardless of the evil: in every word, work, wish, fear-saviour, pilot, comrade, helper; glory of gods and men, leader best and brightest: in whose footsteps let every man follow, sweetly singing in his honour and joining in that sweet strain with which love charms the souls of gods and men. Such is the speech, Phaedrus, half-playful, yet having a certain measure of seriousness, which, according to my ability, I dedicate to the god.
既然古希腊的这位伟大的喜剧家都对爱进行了这样的最高赞誉，那爱一定是没错的，是会带来美德和幸福的。爱既然没错，我的“爱”也一定没错，我的“爱”驱使我做的事也一定没错。爱是多么正确和美妙啊，大部分人一定是这样想的，因为我们老能听见电视里不肯放手的男二悲催的台词：我爱你难道有错吗？
奇怪的是，《恋爱的犀牛》里，明明出场时却是这样一段质疑爱的话：
我是说“爱”！那感觉是从哪来的？从心脏、肝脾、血管，哪一处内脏里来的？也许那一天月亮靠近了地球，太阳直射北回归线，季风送来海洋的湿气使你皮肤润滑，蒙古形成的低气压让你心跳加快。或者只是你来自你心里的渴望，月经周期带来的骚动，他房间里刚换的灯泡，他刚吃过的橙子留在手指上的清香，他忘了刮的胡子刺痛了你的脸……这一切作用下神经末梢麻酥酥的感觉，就是所说的爱情……
倘若爱情的产生仅仅是周围环境而引起的内啡肽的化学变化，爱的本质似乎就没有Agathon说的那样高尚。一瞬间而且大部分紧靠外貌被吸引的异性，慢慢作用催生出的那个东西，被称之为爱。既然爱可以慢慢滋长，它也必然可以慢慢消退。由此永远陷入爱情2,4的死循环的判断是不靠谱的。世上一定要这样的人，《霍乱时期的爱情》里阿里萨就是这样，等待了几十年的爱情，而且非得等到心爱人老公死掉了才有机会，这样的浪漫主义其实是可悲的。
《恋爱的犀牛》里大仙说：
爱情跟喜剧、体育、流行音乐没什么不同，是为了让人活得轻松愉快的。
这话听上去又轻浮又没责任心，然而比起那些陷入循环要死要活的爱情来说，我宁愿轻松一点，也不愿把原本应该被歌颂的爱变成我的苦难。
《会饮》里还说了，
Love is simply the name for the desire and pursuit of the whole.
Whole是需要两人在一起的，别固执也别强求。